摘要 俄羅斯在1990年代遭遇了重大挫折,進入新世紀后獲得了很大發(fā)展,主要原因在于葉利欽之后的俄羅斯領導人從國情和現(xiàn)實出發(fā),對俄羅斯轉型作了十個方面的重大調整,確立了新的轉型思想、道路、戰(zhàn)略、內容和重點,比較成功地實現(xiàn)了第二次轉型。這十個方面的調整,不僅使俄羅斯走上快速發(fā)展的通道,對別的國家的改革發(fā)言,也具有借鑒意義。
關鍵詞 俄羅斯 轉型 調整 市場化改革 民主 集權
1991年,在對原有社會制度和體制徹底失望以后,俄羅斯別了社會主義,踏上了轉型之路??v覽俄羅斯20多年來的轉型歷程,跌宕起伏,令人深思。1990年代,走在轉型道路上的俄羅斯一路下行,幾近滑向深淵。正如剛剛擔任總統(tǒng)不久的普京所說,“俄羅斯正處于數(shù)百年來最困難的一個歷史時期。大概這是俄羅斯近200~300年來首次真正面臨淪為二流國家,甚至三流國家的危險。”①但進入新世紀后,困難重重的俄羅斯出人意料地步入發(fā)展的快車道,此后梅德韋杰夫和普京交替擔任總統(tǒng),俄羅斯的發(fā)展勢頭一直未減,一躍成為“金磚國家”之一,創(chuàng)造了轉型的奇跡。
從經濟持續(xù)大幅下滑到持續(xù)高速增長。“20世紀90年代俄羅斯國內生產總值幾乎下降了50%,按國內生產總值計算,我們的國內生產總值僅相當于美國的十分之一,相當于中國的五分之一。”②“在1999年~2009年間,俄羅斯GDP累計增長62.6%,年均增長6.9%,大大超過了世界經濟年均4.7%的增長速度。其中工業(yè)生產累計增長60%,農業(yè)生產累計增長33.4%。最具轉折意義的指標是,2007年名義GDP規(guī)模已達到1.25萬億美元,首次超過了1989年的水平,是1991年的110%,這一指標標志著俄羅斯經濟已經擺脫危機”。③除2009年受金融危機影響外,2010年、2011年、2012年俄羅斯的經濟增長率分別達到4%、4.3%和3.4%。在經濟持續(xù)增長下,民眾的生活水平得到切實提高。
從政治社會動蕩走向政治社會穩(wěn)定。葉利欽時期,俄羅斯政治斗爭不斷,街頭政治盛行,民族分離、分裂活動猖獗。進入普梅時期,俄羅斯的政治斗爭步入文明和法治軌道,政治生活規(guī)范有序,國家統(tǒng)一得到維護,社會趨于穩(wěn)定。
從體制機制運行不暢到有效運行。在葉利欽時期,俄羅斯雖然打破了以高度集權為主要特征的政治經濟體制,建立起了民主政治和市場經濟的基本制度,但新的體制機制運行效率低下,政治動蕩,經濟效益不高,腐敗蔓延,寡頭干政,兩級分化。普京和梅德韋杰夫梅當政后,新的體制機制開始有效運行,民主法治建設不斷加強,政治、經濟和社會活動規(guī)范有序。在短短20多年的時間里,俄羅斯完成了從衰落到振興的過程。筆者認為,主要原因在于進入新世紀之后的十多年中,普京以及作為普京路線執(zhí)行者的梅德韋杰夫及時、果斷作出了十大調整。
十大調整的具體領域
在轉型指導思想上,從多元思想到新俄羅斯思想。在轉型之初,俄羅斯打破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的壟斷地位,制定新憲法,確認“意識形態(tài)的多樣性”,社會思想迅速走向多元化,各種社會思潮迅速興起,極端自由主義、個人主義、民族主義等一度甚囂塵上。普京和梅德韋杰夫認為,一方面,意識形態(tài)應是多元的,他們反對在俄羅斯恢復任何形式的國家的官方意識形態(tài),但在另一方面,他們又主張,一個國家應該有一個共同信奉的核心價值觀。普京認為:“我們國家迫切需要進行富有成效的建設性的工作,然而,在一個四分五裂、一盤散沙似的社會是不可能進行的。在一個基本階層和主要政治力量信奉不同的價值觀和不同的思想傾向的社會里也是不可能進行的。”④因此,普京主張用新俄羅斯思想團結俄羅斯人民,凝聚人心。他把新俄羅斯思想概括為愛國主義、強國意識、國家觀念和社會團結,這種俄羅斯新思想是全人類共同的價值觀和俄羅斯傳統(tǒng)價值觀的合成體,是團結俄羅斯人民的精神紐帶。
在轉型道路上,從西化道路到俄羅斯道路。轉型之初,俄羅斯走上了全盤西化的道路,全盤搬用西方自由市場經濟和民主政治制度,但是經濟滑坡和政治動蕩的事實使普京認識到,“機械照抄別國的經驗是不會取得成功的”。經過多年高度集權的社會主義時期和葉利欽激進改革時期后,俄羅斯社會上下既對造成俄羅斯“傷筋動骨”的右翼激進自由主義政策失望和不滿,又不愿意回到蘇聯(lián)時期沒有經濟活力、缺乏政治民主的集權體制下。普京得出結論:“只有將市場經濟和民主制的普遍原則與俄羅斯的現(xiàn)實有機地結合起來,我們才會有一個光明的未來”。⑤俄羅斯的未來是人類普遍文明與俄羅斯現(xiàn)實的有機結合,俄羅斯的道路既體現(xiàn)了市場經濟和民主政治的普遍原則,又具有鮮明的俄羅斯特色,這就是“民主政治+市場經濟+俄羅斯國情”。
在轉型戰(zhàn)略上,從激進戰(zhàn)略到漸進系統(tǒng)戰(zhàn)略。在葉利欽時期,俄羅斯轉型實行了激進戰(zhàn)略,產生了災難性的后果。“政治和社會經濟動蕩、劇變和激進改革已使俄羅斯精疲力竭。只有幻想或那些對俄羅斯和人民冷酷無情的政治力量才會呼吁再進行一次革命。無論打著什么樣的招牌(共產主義的也好,民族愛國主義的或激進自由主義的也好),國家和人民都經受不起再一次翻天覆地的變革?,F(xiàn)在國家的忍耐力、生存能力以及建設能力都已處于枯竭的邊緣。社會簡直要崩潰,即從經濟上、政治上、心理上和精神上崩潰。”⑥俄羅斯當局曾一度希冀馬上建立一個高效、廉潔的民主政權和充滿活力的市場經濟體制,事實卻是一個不成熟并存在一系列缺陷的民主政權和市場經濟體制。這使他們認識到,民主政治、市場經濟的制度可以通過一紙命令迅速確立,但建立在新制度基礎上的社會結構的穩(wěn)定和有效運行,特別是新的民主思想的吸納、市場經濟觀念的深入人心,卻遠非朝夕之間可以完成,需要一個較長的、甚至是反復的過程。俄羅斯在經過激進的、劇烈的改革后,在通過激進戰(zhàn)略完成新的制度框架的搭建后,主要任務是消化前期的改革成果,深化改革,系統(tǒng)籌劃,精密測算,整體推進。統(tǒng)籌考慮經濟、政治和文化改革的配套,制度、體制和機制的配套,戰(zhàn)略、策略和步驟的配套,目標、原則和措施的配套。
在所有制結構上,從大規(guī)模私有化到穩(wěn)步私有化與改組、改造國有企業(yè)并舉。俄在改革之初推行的快速、大規(guī)模的私有化導致國有資產的嚴重流失。連俄“私有化之父”蓋達爾都承認,俄的私有化是“權貴階層對國家財產的私有化”。私有化只不過是將“官員手中掌握的公有財產合法化”。西方金融大亨索羅斯也多次批評俄羅斯是“強盜式的、野蠻的資本主義”。1996年,俄著手制定了新的私有化法,該法對舊的私有化法作了修改和補充。普梅當政后,進一步調整私有化的政策,停止大規(guī)模的私有化,有選擇地對單個企業(yè)私有化;私有化的重心由數(shù)量轉向質量,把提高企業(yè)生產效率作為私有化的目標;取消給本企業(yè)職工的優(yōu)惠;按市場價格對私有化企業(yè)的資產進行評估,把私有化對象擴展到不動產范圍;擴大聯(lián)邦主體和地方自治機關在私有化方面的權限;未經審核及不符合國家利益的外國資本不得參與私有化活動,對于已經賣出的重要企業(yè)國家將其贖回。俄還注意對關系國計民生的國有企業(yè)加以改組、改造,將保留的國有企業(yè)分為兩類:一類是官辦企業(yè),這類企業(yè)為社會所必需,但其經營按市場原則是無效或低效的,它們由國家直接管理,經費靠國家預算提供撥款。為了提高管理效益,國家有關部門同官辦企業(yè)領導人簽訂合同,確定目標責任制。另一類是公司化企業(yè),保留的國有企業(yè)中除官辦企業(yè)外的所有企業(yè)都屬于這一類。它們被改組為股份公司,國家掌握其股票的控股額(占有50%以上的股份)或區(qū)段額(占有25~59%的股份),實行控股或參股。對國有股份的管理主要實行委托管理,即按照商業(yè)條件將國有股份轉給個人或組織來管理,由他們在股份公司管理機構中代表國家。
在經濟體制上,從自由市場經濟到社會市場經濟。在經濟改革之初,俄羅斯一度實行自由放任的市場經濟,效果很不理想。因此普京認為必須“在經濟和社會領域建立一套完整的國家調控體系”,“加大國家對經濟和社會進程的影響力”。但普京又認為,“這并不是說要重新實行指令性計劃和管理體制,讓無所不包的國家從上至下為每個企業(yè)制定出工作細則,而是讓俄羅斯國家成為國家經濟和社會力量的有效協(xié)調員”。⑦普京認為,一般而言,國家對經濟的作用僅限于制定游戲規(guī)則并監(jiān)督規(guī)則的執(zhí)行,但目前的局勢要求我們必須加大國家對經濟和社會進程的影響力。國家要平等對待一切經濟主體,在統(tǒng)一經濟空間方面發(fā)揮保障作用。普京主張遵循這樣一個原則:“需要國家調控的地方,就要有國家調控;需要自由的地方,就要有自由”。顯而易見,俄羅斯新的領導人想帶領俄羅斯走一條既要國家宏觀調控又要自由市場的道路,即社會市場經濟之路。
在政治體制上,從西方民主到主權民主。在轉型之初,根據西方的主權在民的原則,俄羅斯套用了西方的民主制度,但產生了較大的混亂。普京上臺后,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提出了“主權民主”概念。“主權民主”對內強調民主的可控性,在發(fā)展民主自由時注重恢復法律秩序。在他們看來,不受限制的民主、自由最終既壓制國家,又壓制公民,而使自由和民主消失殆盡。面對轉型以來俄羅斯社會的混亂狀態(tài),普梅扭轉了忽視法律秩序的傾向,“堅持唯一的專制——法律專制”;⑧ 對外強調俄羅斯的自主性,它是依據俄羅斯本國歷史、地緣政治、國情和法律,由本國自主確定的民主,有權決定本國的政策,可用包括武力在內的任何方式來維護這種權利,使之不受外來的壓力。“主權民主”有效回應了國內外民主倒退的指責,有利于維護俄羅斯的穩(wěn)定和主權。
在中央與地方關系上,從聯(lián)邦制到適度中央集權制。在俄羅斯聯(lián)邦獨立的過程中,為了同聯(lián)盟中央進行斗爭,俄聯(lián)邦領導人無原則地慫勇地方政府最大限度地擴大自己的權利,謀取利益。葉利欽甚至對地方領導人說,“你們能拿走多少主權就拿走多少”。這導致俄聯(lián)邦境內地方分立主義、民族分離主義勢力迅速膨脹。盡管不久之后俄聯(lián)邦領導人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努力維護聯(lián)邦統(tǒng)一,但地方分立、分離勢力已經坐大,難以剪除。除了車臣公開宣布獨立外,一些地方屢屢發(fā)生對聯(lián)邦中央的越權行為。葉利欽之后,普梅對俄羅斯聯(lián)邦體制進行了大刀闊斧的調整。第一,將俄羅斯按地域原則建立由共和國、邊疆區(qū)、州、市、自治州和自治專區(qū)組成的7個聯(lián)邦區(qū)。第二,把國家元首在地區(qū)的全權代表制改為國家元首在聯(lián)邦區(qū)的全權代表制,擴大和加強全權代表的權力,而此前俄聯(lián)邦總統(tǒng)駐地區(qū)全權代表權力較小,僅僅發(fā)揮監(jiān)督、協(xié)調作用,只是扮演總統(tǒng)委派的觀察員的角色和中央與地方聯(lián)絡官的角色。第三,在立法方面加強聯(lián)邦中央的權力。第四,明確劃分中央與地方的經濟政治權限,并使之法律化、制度化,樹立憲法和法律的權威性,既要確保國家的統(tǒng)一和對地方的調控能力,又要充分調動地方的積極性。建立中央適度集權的新的聯(lián)邦體制,這既完善了聯(lián)邦體制,鞏固了國家統(tǒng)一,也表明俄羅斯的國家體制開始向中央適度集權方向發(fā)展。
在社會與國家關系上,從培育公民社會到注重建設強大國家。在轉型之初,受西方自由主義影響,俄領導人把國家看成是產生很多錯誤的源頭,并把國家與社會對立起來,認為兩者是矛盾、沖突的,主張控制國家,極力壓縮國家權力,造成國家軟弱無力,無政府主義泛濫。普梅一方面認識到,公民權益是否得到維護是民主社會的標志,成熟的公民社會是民主政治發(fā)展的關鍵。為此,他們要求規(guī)范政黨行為,轉變工會職能,培育社會組織。另一方面,針對葉利欽時期形成的國家政權軟弱的問題,普梅強調必須建立強大的國家。“目前俄羅斯復興和蓬勃發(fā)展的關鍵就在于國家政治領域。俄羅斯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國家政權體系。”⑨普梅時期,俄羅斯打破了長期以來西方社會主張的公民社會與國家根本對立的觀點,強調國家在構建公民社會中的作用,在建立強大社會的同時,首先要建立強大國家,強化國家的權威,增強國家控制能力,實行可控民主,加強政府對非政府組織的影響,限制西方與俄國內非政府組織的聯(lián)系,將私有化的媒體重新置于國家的控制之下,強化對輿論媒體的引導控制。
在轉型內容上,從經濟政治改革到文化社會建設。在民主政治和市場經濟制度建立后,其有效運行需要營造相應的文化環(huán)境。在民主制度和體制建立之初,俄羅斯整個社會向多元化方向發(fā)展,但由于缺乏妥協(xié)、合作的政治文化,各政黨和政治派別互不相容,互相爭斗,政治斗爭異常殘酷,直至爆發(fā)暴力流血沖突,政局動蕩不安,對經濟改革和經濟發(fā)展造成了巨大的沖擊。同樣,由于缺乏相應的市場經濟文化,俄羅斯的經濟領域一度充斥著欺詐、假冒偽劣、三角債、偷稅漏稅等現(xiàn)象,經濟運行成本過高,剛剛建立起來的新的政治經濟制度由于缺乏相應的文化支持而難以有效運行。普梅執(zhí)政后,著手為俄羅斯尋求新的思想價值,凝練、總結出以愛國主義、集體主義、國家作用和社會團結為核心的俄羅斯新思想,高度重視寬容、信任、合作、妥協(xié)、節(jié)制、調和、適度、平衡、認同等政治文化的培育,強調平等、誠信、契約、自由、獨立、自主等市場經濟文化的養(yǎng)成。他們堅信,只有在全社會確立相應的文化精神,并得到全體公民的認可,民主政治、市場經濟才能真正有效運行。
俄羅斯的改革首先選擇了市場化、民主化,但是市場化、民主化很快產生了一系列嚴重的社會問題,包括兩極分化、腐敗現(xiàn)象嚴重、犯罪率顯著上升、灰色經濟盛行、社會心理一度比較激進。日益嚴重的社會問題造成思想混亂、人心不穩(wěn)、矛盾加劇,干擾、阻礙甚至破壞了經濟政治改革的順利進行。經濟政治改革的最終落腳點是社會,其成效一般會通過社會反映出來,成功的經濟改革會促進社會發(fā)展,反過來社會發(fā)展也會促進改革的深化,兩者會產生良性循環(huán),反之會相互阻礙。在經濟政治改革后,社會建設已經成為改革的重點,社會改革成為轉型的必然選擇.。普梅采取一系列措施,在社會政策制定上,預防強勢集團干政,切實維護公共利益。在社會分配政策上,加強宏觀調控,實現(xiàn)公平分配。在社會利益的維護上,培育相對獨立于國家的公民社會,維護公民個人和弱勢群體的利益。
在轉型重點上,從制度確立到體制機制完善。在建立民主政治和市場經濟制度、體制的同時,還必須完善相應的運行機制。俄羅斯在轉型初期,雖然建立了民主政治、市場經濟的基本制度,但它們未能高效運轉,反而效率低下,甚至發(fā)生空轉,其應有的功能難以發(fā)揮,主要原因在于尚未確立與基本制度相適應的體制機制。如果說制度是對系統(tǒng)內那些能夠代表并體現(xiàn)該系統(tǒng)本質的規(guī)范體系的概括,體制一詞是對系統(tǒng)內那些使基本制度得以實現(xiàn)的具體規(guī)范體系的概括,而機制一詞則是對系統(tǒng)內各種實體、角色、規(guī)范的相互關系和影響的總體概括,它強調的是各種要素在運行中的互動關系以及這種互動關系對實現(xiàn)政治經濟發(fā)展總目標的影響。體制、機制和制度的關系不是部分與整體的關系,體制機制作為制度各組成部分的內在聯(lián)系,滲透于制度各個方面,是制度運行的關鍵。由此,普梅進一步認識到,民主化、市場化不僅是民主政治和市場經濟的制度的建立,它們還包括民主政治和市場經濟的體制機制的確立。他們采取了一系列具體措施,在民主制度下建立集權與分權有機結合的監(jiān)督制約體制及其運行機制,廣大民眾參政議政的政治參與機制及其運行機制,在聯(lián)邦制下建立中央集權與地方分權結合的體制及其運行機制,在國家、社團、個人之間縱橫交錯的政治信息傳遞與溝通機制等。市場經濟運行的基本條件是存在競爭性的市場機制,確立市場經濟運行機制,主要包括建立確保宏觀經濟穩(wěn)定的宏觀調控體制及其運行機制,刺激生產發(fā)展的價格體制及其機制,公平的競爭體制及其運行機制,維護穩(wěn)定的社會保障體制及其運行機制等。
十大調整的重要現(xiàn)實意義
上述十大調整,表明俄羅斯經過多年的轉型探索,已經告別西化道路和發(fā)展模式,形成了自己的發(fā)展道路和發(fā)展模式。這一發(fā)展道路和發(fā)展模式既體現(xiàn)了市場經濟和民主政治的普遍原則,又具有鮮明的俄羅斯特色,其核心包括五個方面:(一)俄羅斯新思想;(二)強大國家;(三)混合經濟; (四)公民社會;(五)主權民主。上述五個方面包括文化、政治、經濟、社會和外交,它們互相聯(lián)系,互相支持,形成一個有機的整體,既反映了俄羅斯轉型的發(fā)展方向,又體現(xiàn)了俄羅斯新社會的基本特點。
普梅的調整不是一時心血來潮,而是在對俄羅斯的歷史和現(xiàn)實深思熟慮的基礎上作出的新選擇。從俄羅斯的歷史看,俄羅斯是一個兼具東西方特點的國家,其傳統(tǒng)文化以其整體性、國家性而聞名,特別是在20世紀,“俄羅斯有四分之三的時間是在為共產主義原理而奮斗的標志下生活的。看不到這一點,甚至否定這一時期不容質疑的成就是錯誤的。然而,如果我們不意識到社會和人民在這一社會試驗中付出了那種巨大代價,那就更是大錯特錯了”。⑩從現(xiàn)實看,普梅認為,由于民主自由是人類主流政治文明,因此俄羅斯的改革方向是基本正確的,但激進的改革已經付出了巨大代價,俄羅斯一度瀕臨崩潰的邊緣。經過激進的改革后,俄羅斯今后的主要任務是消化前期的改革成果,深化改革,進行具體的體制機制建設和完善工作,鞏固新制度,保障政治社會穩(wěn)定,促進經濟發(fā)展,提高人民群眾的生活水平,重振大國雄風。
普梅對俄羅斯轉型作出的十大調整,是繼1991年葉利欽改革以來的又一次新的重大改革??v覽1990年代以來俄羅斯的轉型,可以初步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為葉利欽時期(1991~1999),該階段的主要內容是打破傳統(tǒng)制度,建立新的制度;第二階段為普梅時期(2000年至今),該階段的主要內容是在新制度框架下確立完善新的體制機制,以鞏固新制度。如果說葉利欽的改革給俄羅斯帶來的是第一次轉型,主要是制度的變革,那么普梅調整給俄羅斯帶來的則是第二次轉型,是從俄羅斯的實際出發(fā),實行體制機制的變革。從這兩個階段的關系看,普梅對俄羅斯轉型作出的十大調整,并非是對葉利欽改革的全面否定,而是在繼承葉利欽的改革成果、堅持俄羅斯新制度的基礎上,對俄羅斯的改革道路、發(fā)展模式、戰(zhàn)略策略和改革內容的深化。面對第一次轉型產生的嚴重挫折,普梅認為,葉利欽的改革領導俄羅斯實行市場經濟和民主政治,走上了人類文明的主干道,俄羅斯應當繼續(xù)走下去。但葉利欽在俄羅斯推行的自由主義政策和激進戰(zhàn)略使俄羅斯傷筋動骨,必須予以調整。當普京被人問及他的執(zhí)政與葉利欽執(zhí)政之間的關系時,他坦承,一方面,他是在以葉利欽為首的前任政治領導者創(chuàng)建的基礎上發(fā)展著國家,另一方面,他又認為,“顯然生活在發(fā)展,而不是靜止不動的”。普梅經過深入反思和慎重考慮,對轉型作出了重大戰(zhàn)略調整。
普梅對俄羅斯轉型作出調整的直接動因在于葉利欽時期的改革遭遇重大挫折。因為經過1990年代的十年轉型,俄羅斯經濟下滑、政治動蕩、社會分化和思想混亂,表明第一次轉型存在嚴重問題,迫切需要對轉型進行重大調整,進一步采取新的改革舉措。進而言之,普梅調整的深層次的原因在于要確保剛剛建立起來的新制度良性運行,維護并鞏固新制度。因此,如果說第一次轉型是解決新制度的建設問題,那么第二次轉型則是要結合俄羅斯的國情,解決新制度的運行問題,妥善處理好思想解放與統(tǒng)一思想的關系,政治改革與政治穩(wěn)定的關系,經濟改革與經濟發(fā)展的關系,社會改革與社會和諧的關系等。新制度的良性運行包括三個層面:一是在制度內部,建立與新制度相適應的體制和運行機制;二是在制度之間,形成新的政治制度、經濟制度和新的文化意識形態(tài)的融通耦合、協(xié)調運行的局面;三是在制度之下,產生良好的績效,具體包括:在政治制度之下實現(xiàn)了政治穩(wěn)定和政治民主,在經濟制度之下實現(xiàn)了經濟發(fā)展和國力提升,在思想層面實現(xiàn)了思想統(tǒng)一和文化繁榮,在社會層面實現(xiàn)了社會和諧和民眾幸福。新制度能否良性運行是衡量一國轉型是否成功的關鍵,因為打破舊制度可能比較容易,而建設一個新制度則相對困難。一些人以為,打破了舊制度就意味著轉型成功、萬事大吉,這一認識實際上犯了理想主義錯誤,而且這種錯誤不止一次在歷史中重演,不少國家和地區(qū)因此陷入了轉型困境,不能自拔。普梅對俄羅斯轉型作出十大調整,有效地解決了轉型以來俄羅斯新制度運行不暢、效率低下的問題,比較成功地扭轉了俄羅斯經濟滑坡、政治動蕩、國力下降、社會不滿的不利局面,初步實現(xiàn)了俄羅斯的振興。當然,2012年,普京與梅德韋杰夫新一輪“王車易位”后,面對反對派的抗議示威、嚴重的腐敗、經濟增長下降、民眾不滿情緒增長等新的壓力和挑戰(zhàn),普梅已經著手重組權力體系,推進能源現(xiàn)代化和再工業(yè)化,積極融入世界經濟體系,轉型以來俄羅斯的調整仍在繼續(xù)進行。
注釋
1 2 4 5 6 7 8 9 10 [俄]普京:《普京文集》,張樹華等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2年,第16、2、7、6、5~6、13、90、10、5頁。
3 鄭羽:《普京時代》(2002~2008),北京:經濟管理出版社,2008年,第83頁。
Russia's Ten Major Adjustments during Its transformation Period
Wang lixin
Abstract: Russia suffered a major setback in the 1990s but achieved huge development after entering the new century. The main reasons are that the post-Yeltsin Russian leaders proceeded from Russia's national conditions, made ten major adjustments to the country's transformation, and established new idea, path, strategy, content and focus of the transformation, thus successfully fulfilling the second transformation. These ten adjustments make Russia embark on the road of rapid development. They also hold as reference for other countries' reform.
Keywords: Russia, transformation, adjustments, market-oriented reform, democracy, centralism
【作者簡介】
王立新,南京師范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教授、博導。
研究方向:俄羅斯研究、中外政治發(fā)展比較研究等。
主要著作:《蘇共興亡論》、《俄羅斯改革的中國意義》(論文)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