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美國政府無所不用其極地利用包括貧富懸殊在內的各種議題來煽動民眾對以往外交路線的強烈不滿，使其外交路線更具有持久性。當前美國政府以逆全球化的民族主義政策處方解決自身貧富懸殊的痼疾，這只會導致美國國內經(jīng)濟問題更為嚴重，社會分裂更為深刻，美國與世界各國關系發(fā)展更為困難，全球化進程遭受更為嚴重的挫折。
【關鍵詞】美國 外交政策 貧富差距 【中圖分類號】D73 【文獻標識碼】A
當下美國的一些外交政策實則是令他國為其解決國內貧富懸殊問題買單
當前，美國社會結構處于不穩(wěn)定狀態(tài)，人數(shù)增多且滿腹抱怨的底層民眾希望通過選票找出能夠改變自身處境的領導人，這為富有野心的政客提供了政治上進階的機會。政客們往往采取國內問題責任轉嫁他國的策略，以煽動民眾對他國的不滿來匯集支持自身的選票。民粹主義泛濫直接導致美國對外政策方向的大調整。選舉中，美國政客指責前任政府采取的經(jīng)濟全球化政策，勝選后，此類政客則直接采取了顛覆美國傳統(tǒng)的外交政策。經(jīng)濟高樹貿易壁壘、與世界各國打貿易戰(zhàn)成為當下美國外交政策的關鍵要素。美國此種外交政策實則是令他國為美國國內解決貧富懸殊問題買單，也必然招致別國不滿。
美國現(xiàn)政府認為世界各國都在經(jīng)濟上占美國的便宜，美國對外貿易逆差導致美國民眾就業(yè)率低、貧窮現(xiàn)象加劇，美國認定現(xiàn)有國際經(jīng)貿格局導致了美國民眾的貧窮。執(zhí)政后，特朗普政府就對現(xiàn)有國際經(jīng)貿秩序展開抨擊，試圖對其加以全方位改變，為此，美國在世界范圍內掀起了與他國之間廣泛的貿易摩擦，而與美國有較大貿易逆差的國家更是成為美國外交中的重點敲打對象。在過去的近兩年中，美國對多邊貿易機制采取了要么退出、要么修改的政策：美國直接退出了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xié)定（TPP），對北美自由貿易協(xié)定（NAFTA）進行了有利于美國的大幅度修改，重新商定美歐之間的貿易協(xié)定，重新調整美日與美韓貿易關系，要求世貿組織進行改造，使其合乎美國利益。在此進程中，美國不是采取多邊協(xié)商方式，而是采取雙邊談判方式，以與眾多不同貿易伙伴展開單獨的雙邊貿易磋商，來塑造一個以美國為中心的諸多雙邊談判協(xié)定為支撐的貿易格局。美國妄圖對現(xiàn)有多邊國際貿易結構進行再塑造，以打造一個經(jīng)濟層面世界各國向美國輸血的單方面惠及美國的新國際經(jīng)貿體系。正是基于這種“你輸我贏”的不良思維，美國對當前世界格局及美國自身路線作了極其荒謬的判斷。以往美國支持全球化的對外政策正在被當前美國逆全球化的力量所綁架，這成為當下美國對外政策的突出特點。
當前美國貧富懸殊為美國當政者鼓動民眾支持其極具對外侵略性的戰(zhàn)略規(guī)劃創(chuàng)造了條件
美國政府要保證重大外交或安全政策的可持續(xù)性，必須要有一個塑造國內民眾認同和予以堅定支持的進程。這在美國外交處于關鍵轉折階段表現(xiàn)得尤其明顯。當前美國政府確立的是一個極端民族主義的而非其前任政府長期支持的推進全球化的外交議程。為完成如此巨大的外交轉變，當前美國政府無所不用其極地利用包括貧富懸殊在內的各種議題來煽動民眾對以往外交路線的強烈不滿，從而得以一方面在周期性選舉中獲勝，以繼續(xù)推進其極端外交路線，另一方面讓其外交大轉變贏得持久的民眾支持，使外交路線更具有持久性。
當前美國政府反復向美國低收入民眾宣揚的一個觀點是：其收入低和就業(yè)率不高的主要原因在于美國前任當政者將錢用到了與美國民眾切身利益無關的別國身上——美國建立的聯(lián)盟體系就是美國花錢保證別國安全，當前國際經(jīng)濟秩序就是美國付出而他國受益的“冤大頭式”設計安排，總之，美國民眾貧窮的主要原因是其前任政府對外政策的愚蠢短視，帶來世界各國都啃噬美國福利的局面。因此，當前的美國政府在全方位調整美國對外政策：試圖強力迫使美國主導的聯(lián)盟關系進行再調整，迫使其盟國支付本應由美國承擔的防務責任和防務花費；宣稱打造一個強迫世界各國為美國貢獻資源，以解決美國國內困難議題的國際經(jīng)貿格局。在當前美國政府眼中，世界其他各國的繁榮和穩(wěn)定是美國帶來的，而美國自身貧富懸殊等諸多社會經(jīng)濟問題則主要是由別國貪占美國便宜而導致的。美國當政者正在以制造美國與世界分裂對抗的方式來爭取美國普通民眾對其政策的持久支持。
當前，美國執(zhí)政者獲得的支持主要來自于收入低、受教育程度低、普遍相對貧窮的群體，他們在全球化進程中被邊緣化，普遍支持逆全球化方案，這明確反映在了美國鮮明實施的堅定支持本國與他國“民粹主義”的外交政策之中。當前美國普遍支持世界各地出現(xiàn)的抵制區(qū)域一體化和全球化的保守派力量，并將此力量的壯大看作是自身逆全球化努力中取得成功的重要前提，樂見未來世界上逆全球化或反一體化的力量能夠最終相互支撐、彼此聯(lián)合。在自身或退出或改造一些區(qū)域自貿機制安排過程中，美國公開力挺那些阻礙歐亞等區(qū)域一體化的力量。在歐洲，美國支持英國脫歐，支持法國和歐洲大陸其他國家國內抵制歐盟的極端右翼勢力的發(fā)展；在亞太，美國抵制中國推動區(qū)域一體化的努力，以不斷敲打日本來喚醒日本國內右翼民族主義力量，以軍事上捆綁澳大利亞的方式確保后者難以順暢融入亞太各國經(jīng)濟相互融合之路；在拉美，美國大力支持拉美各國內部抵制與亞太國家經(jīng)濟上融為一體的政治力量，以種種約束性條件限制拉美各國自主選擇發(fā)展道路的權利；在非洲，美國以制造大國政治角逐方式，破壞非洲各國邁向區(qū)域一體化進程的努力。
美國正試圖再次復活和加強導致國家間尖銳沖突乃至對抗的極端民族主義或國家主義力量，在世界上形成一個民族間惡性競爭、國家間非理性對抗的相互深刻敵對的國際格局。右翼、保守、民族主義力量的聯(lián)合越來越成為當下美國外交政策的顯著追求目標，而這也是美國當政者向渴望改變自身貧困狀態(tài)的美國民眾許諾的錯誤解決之道。
美國國內對于貧富懸殊的激烈爭論，增加了美國未來外交政策走向的高度不確定性
盡管當前美國執(zhí)政者有著較為清晰的強硬民族主義的外交目標，但貧富懸殊緣由及解決出路在美國國內爭論還是相當激烈的。以繼續(xù)支持全球化來解決國內經(jīng)濟難題的力量在政府內部依然存在并時刻發(fā)聲，這導致美國對外政策較難為他國清晰把握或理解，也增加了美國未來外交政策走向的高度不確定性。在涉及如何以外交途徑解決美國國內貧富懸殊的問題上，當前美國政府內的白宮國家貿易委員會主任彼得·納瓦羅和美國貿易辦公室主任羅伯特·萊特希澤代表的極端民族主義力量、副總統(tǒng)邁克爾·彭斯和國家安全顧問約翰·博爾頓為代表的右翼保守派力量、國家經(jīng)濟委員會主任拉里·庫德羅為代表的尚支持全球化的力量之間看法不盡一致。后兩者并非一味抵制全球化進程，而是希望以打造單方面有利于美國的全球化進程來解決美國自身內部問題。由于美國國內底層民眾人數(shù)不斷增多，這使得美國執(zhí)政者難以以支持全球化的語言說服對現(xiàn)狀極端不滿的民眾，從而導致美國當前對外政策中較難改變的偏激民族主義的特點。但這并不排除未來在美國國內形勢出現(xiàn)較大變化之時，美國對外政策進行艱難調整的可能性。
總而言之，美國當前國內貧富懸殊問題是由美國自身政策失誤導致的，但它卻對美國外交政策轉變帶來了令人不可思議的深刻影響。當前美國政府以逆全球化的民族主義政策處方解決自身貧富懸殊的痼疾，這只會導致美國國內經(jīng)濟問題更為嚴重，社會分裂更為深刻，美國與世界各國關系發(fā)展更為困難，全球化進程遭受更為嚴重的挫折。這是一個損人不利己的政策選項，最終結果注定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得不償失。
（作者為外交學院國際關系研究所教授）
【參考文獻】
①《特朗普正式宣布美國退出TPP》，新華網(wǎng)，2017年1月24日。
責編/趙橙涔 美編/于珊
聲明：本文為人民論壇雜志社原創(chuàng)內容，任何單位或個人轉載請回復本微信號獲得授權，轉載時務必標明來源及作者，否則追究法律責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