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中國對外話語既有中國文化屬性，更有跨文化特質(zhì)，其體現(xiàn)了中國對世界的基本認知，旨在面向國外受眾，向世界介紹真實的中國，傳遞中國對外交往的理念。中國對外話語的跨文化性，使其面臨文化身份認同、文化勢差、認知偏差以及受眾接受度等挑戰(zhàn)。中國應深刻把握對外話語的跨文化特征，堅定文化自信，在話語構建過程中突出文化的融通、思維邏輯的溝通以及話語文本的轉換，從而提升中國對外話語的親和力、感召力及影響力。

【關鍵詞】中國對外話語 跨文化傳播 話語構建 【中圖分類號】G0 【文獻標識碼】A

對外話語是一個國家面向外部世界，開展對外交往所使用的話語，對于宣示國家政策、維護國家利益、引導國際輿論、塑造國家形象具有重要意義。對外話語還是一國向國際社會傳遞本國文化價值理念的載體，是國家軟實力的重要組成部分。當前，中國綜合實力日益增強，國際影響力不斷提升，與此同時外界對中國崛起的誤解和疑懼也與日俱增，針對中國的不實言論此起彼伏，中國話語在國際場合遭遇誤讀，這些都對中國發(fā)展及對外交往形成掣肘，中國對外話語建設的重要性日益凸顯。中國對外話語面向置身其他文化的國外受眾，講述中國故事，傳遞中國聲音，傳播中國思想文化，其本質(zhì)上具有跨文化屬性。如何應對這一屬性帶來的挑戰(zhàn)是中國對外話語構建的關鍵。

中國對外話語的內(nèi)涵特征

對外話語是跨文化交流的載體。中國對外話語是中國在與外部世界交往過程中使用的話語，是以中國社會文化為根基，立足中國社會實踐，從中國立場出發(fā)講述中國故事所使用的話語，具有中國文化屬性和社會特質(zhì)。同時，中國對外話語基于中國的身份定位和對外交往觀，體現(xiàn)中國對世界的認知，面向國外受眾進行國際傳播，又具有立足中國、面向世界的跨文化性質(zhì)。

首先，中國對外話語旨在向世界介紹中國，回答“我是誰”的問題，即通過話語界定“自我”，構建自我身份。一個國家對自我身份的認知是在文化傳承、歷史記憶以及社會實踐中逐漸沉淀下來的，具有鮮明的文化性和社會性特征，尤其是長期以來共享的文化價值理念為國家建立集體身份認同奠定了基礎。這種身份認同為一個國家的對外話語預設了前提立場，表現(xiàn)為特定的話語偏好，又通過話語實踐得以強化。近年來，中國從自身的歷史文化和發(fā)展實際出發(fā)，將自己定位為“負責任的大國”“世界和平的建設者、全球發(fā)展的貢獻者、國際秩序的維護者”，這些都成為中國向國際社會介紹自己的標志性話語。

其次，中國對外話語旨在傳遞中國對外交往的意愿和理念。隨著中國日益走近世界舞臺的中央，對國際事務和國際問題解決的參與度和影響力也在提升。中國在對外交往時采取什么態(tài)度？對全球治理秉持什么樣的理念？對全球性傳統(tǒng)和非傳統(tǒng)安全問題倡導什么樣的解決路徑？這些都需要中國通過對外話語體系進行表達。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思想的影響下，中國在對外交往中展現(xiàn)出更為開放包容的態(tài)度，交往對象更為多元，對外交往空間不斷擴大，對外交往領域朝著縱深發(fā)展，這在對外話語體系中得到了鮮明的體現(xiàn)。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提出了“共商共建共享”“開放、包容、普惠、平衡、共贏”“共同、綜合、合作、可持續(xù)”等理念，全面闡述了中國對外交往的理念，成為具有代表性的中國對外話語。

再次，中國對外話語的基礎建立在中國對世界的基本認知上。中國對外話語生產(chǎn)所依據(jù)的是基于中國歷史實踐和文化傳統(tǒng)生產(chǎn)的知識，反映了中國的世界觀、價值觀。不同時期的對外話語受當時的社會環(huán)境和歷史背景影響較大。例如，“獨立自主”體現(xiàn)了中國在經(jīng)歷了近代民族獨立抗爭之后對主權國家的認知；“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則是中國基于“天下大同”的傳統(tǒng)哲學思想對人類未來發(fā)展的認知。

最后，中國對外話語是面向國外受眾進行的國際傳播。一是中國對外話語面向國外受眾宣介中國的政策主張和理念，塑造其對中國故事、中國方案的認知。二是中國對外話語在國際場域進行傳播，涉及國際輿論場、國內(nèi)輿論場以及其他相關國家輿論場之間的互動。這就決定了中國的對外話語在面向國際及其他國家輿論場的同時，要兼顧對本國輿論場的“倒灌”影響。三是中國對外話語以受眾語言為載體進行傳播。對外話語文本翻譯也構成了對外話語生產(chǎn)和傳播的重要組成部分。中國對外話語以漢語為思維基礎和精神內(nèi)涵，以受眾語言為傳播載體，時刻在不同語言間進行轉換，這是中國對外話語的鮮明特征之一。

跨文化視角下中國對外話語面臨的挑戰(zhàn)

對外話語是實現(xiàn)跨文化交流的橋梁，而客觀存在的文化差異決定了跨文化交流或多或少都會面臨障礙。中國對外話語在國際傳播過程中也面臨被誤解、被質(zhì)疑以及“被失語”等問題。究其原因，外部世界對于中國話語的認知和判斷是基于其自身文化、利益、規(guī)則和價值等認知體系進行的，而這個認知體系與中國話語生產(chǎn)所依據(jù)的思想、文化和價值體系并不完全契合，甚至可能迥然相異，這種差異是造成中國對外話語困境的一個外部根源。換言之，外部世界對中國對外話語的錯誤認知有其文化根源，中國對外話語的跨文化性質(zhì)決定了其必將面臨諸多挑戰(zhàn)。

一是話語傳播主客雙方陷入文化身份認同困境，阻礙中國對外話語有效傳播。每一種文化都在歷史長河中沉淀出語言、宗教、制度、規(guī)范、習俗等方面的特色，進而逐漸形成特定的文化身份。具有親緣性的文化之間往往表現(xiàn)出較多共性，為相互交流和建立文化認同奠定了良好基礎。相反，異質(zhì)性文化常常誕生于不同文明，根本質(zhì)態(tài)相異，從語言、宗教到風俗習慣等方面差異顯著，話語互動過程中缺乏與生俱來的親近感，容易造成關系疏離。由于客觀存在的文化差異不斷釋放圈內(nèi)或圈外的信號，來自不同文化的行為體被賦予不同身份標簽，導致異質(zhì)文化之間很難形成身份認同。

二是文化勢差制約交往理性，平等對話難以實現(xiàn)，中國對外話語面臨西方文化和話語霸權圍堵。根據(jù)文化影響力的不同，各種文化在文化互動中發(fā)揮不同作用。強勢文化憑借自身影響力逐漸形成文化霸權，主導文化互動進程。在此背景下，存在勢差的不同文化之間很難進行平等對話，弱勢一方的話語也因面臨強勢文化的霸權圍堵而難以得到有效傳播。近年來，雖然中國文化軟實力不斷增強，但是與西方文化的影響力還存在差距，因此，西方文化和話語霸權對中國對外話語的圍堵從未缺席。

三是跨文化交流過程中的認知偏差為話語互動設置了障礙，對中國對外話語的生產(chǎn)和傳播提出挑戰(zhàn)。話語理解和接受有賴于話語生產(chǎn)者和受眾所共有的知識和觀念，而對外話語的跨文化性質(zhì)決定了話語生產(chǎn)者和受眾因來自不同文化而缺乏共有知識和理念，甚至在認知上存在分歧，很難保證受眾真正理解話語的底層邏輯和意義，話語交流可能因此陷入僵局。同一個概念在不同話語體系中的不同解讀體現(xiàn)了文化對話語的塑造作用，也為跨文化交流設置了陷阱。在話語互動過程中，話語生產(chǎn)者和受眾都是從自身認知和立場出發(fā)理解和使用概念，如果對話各方對概念本身認知不同，對話就只能流于形式，而無法達到溝通的效果。

四是話語文本的語際轉換成為中國對外話語生產(chǎn)和傳播亟需解決的又一難題。翻譯不是在真空中發(fā)生的，而是受語言知識、社會文化、思想意識等諸多因素影響的話語實踐，隱含著知識和權力關系，具有很強的政治性。對外話語文本的譯文能否真實還原源文的意義和意圖至關重要。當前，中國對外話語在文本語際轉換上存在三方面主要問題：中國對外話語文本的主動轉換不夠；中國對外話語的譯文被操縱利用的現(xiàn)象屢見不鮮；中國對外話語在多語種同步推出方面仍存在提升空間。

中國對外話語體系構建策略

中國對外話語面向世界傳遞中國聲音，肩負跨文化交流的使命，致力于在中國與世界各國之間搭建橋梁，打造中國文化與受眾文化對接的通道，實現(xiàn)中國思想文化與世界其他國家思想文化的有效對接。針對對外話語的跨文化屬性帶來的挑戰(zhàn)，中國應進一步完善話語構建策略，以促進國外受眾更好地認識、理解和接納中國對外話語，提升中國對外話語的親和力、感召力和影響力。

第一，突出中外文化的融通性，以此破解文化身份認同困境。中外文化之間雖然存在差異，但是同時也存在共性，存在人類共同的價值維度，在國外受眾對中國文化了解總體有限的情況下，中國對外話語更應努力建立跨文化身份，積極塑造話語認同。因此，中國對外話語要基于中國發(fā)展現(xiàn)實和歷史傳統(tǒng)，描述中國現(xiàn)狀，反映中國價值，表達中國精神，同時要深刻挖掘中外文化的共通點，既要講清中國的獨特之處，又要強調(diào)中外文化的融通之處，從中國文化的歷史淵源、發(fā)展歷程中挖掘與世界各國文化的契合點，激活共同“歷史記憶”和“文化記憶”，從而打通中國話語與外國受眾之間的良性互動空間，塑造其對中國對外話語體系的認同，形成融通中外的話語共同體。

第二，建立文化自信，以此克服文化勢差。突破西方話語霸權，是中國對外話語體系建設面臨的一個重點課題?；馕鞣降脑捳Z霸權，首先要求中國的對外話語建設者堅定文化自信，敢于與西方平等交流、平等對話。其次，要用好中國歷史這個重要資源。采取“走出去”“請進來”方式，舉辦中國歷史紀錄片、博物館文物交流活動、組織各類中國歷史文化展覽，向西方受眾表明中國文化曾對世界其他文化產(chǎn)生深遠影響，推動其在看待中國時采取更加客觀平和的心態(tài)，逐漸消解西方中心主義對中國話語的侵蝕。再次，在破解西方話語霸權上要保持戰(zhàn)略定力。西方對中國的文化勢差不是一天形成的，短期內(nèi)也不會完全消除。中國應致力于提升自身的綜合國力，不斷挖掘和整理中華傳統(tǒng)文化，不斷建設和發(fā)展當代先進文化，以此增強中國文化軟實力，并由此吸引越來越多的國外受眾主動了解和認識中國。

第三，重視邏輯的闡釋和溝通，以此糾正認知偏差。對外話語背后有特定文化獨有的思維方式和話語邏輯。一般來說，受眾在理解了話語背后的邏輯之后，就會對話語產(chǎn)生真正的理解，進而對話語表示認同和接受。受中國文化的影響，中國人的思維方式和話語邏輯有其獨特性，對中國對外話語進行邏輯上的闡釋就尤為必要，旨在讓受眾了解中國話語的邏輯起點。比如，作為新時代最具有標志意義的中國話語和主張，“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背后就蘊含著“天人合一”的生態(tài)倫理觀、“義利統(tǒng)一”的倫理準則、“和合共生”的文明理念、“世界大同”的社會理想等中國特有的文化邏輯，對“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進行闡釋應包含對這些背后邏輯的深度解讀。此外，在話語構建過程中，應注意保持不同主體的話語和不同領域話語在邏輯上的一致性。

第四，重視文本語際轉化過程，以此消除語言障礙。文本語際轉化對于保證對外話語的準確表達和真實傳遞具有重要意義。要通過文本語際轉化，準確表達中國文化的本質(zhì)精華。為此，應首先注重普及國外受眾對中國的基本認知，填補外國人對中國文化的認知空白。為防止外部世界利用譯文對中國話語進行歪曲，中國在發(fā)布重要對外話語時，應做到多語種同步推出，將話語內(nèi)涵的解讀權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將外界行為體利用文本轉化過程進行話語操縱的空間壓縮至最小。為此，應不斷提升國家外語能力建設，培養(yǎng)優(yōu)秀外語人才，為中國對外話語傳播搭建多語種發(fā)布和交流通道，切實擴大受眾面，推動對外話語傳播不斷向縱深發(fā)展。

（作者為外交學院講師）

【注：本文系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國外交戰(zhàn)略與中國外交話語體系構建”（項目編號：16ZZD029）研究成果】

責編/李一丹 美編/楊玲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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